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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从没被谁知道,所以也没被谁忘记。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,并不是我的目的。”

——顾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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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配合音乐食用。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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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:12,恰好的时间与恰好的阳光。

你是否见过阳光的颜色?热度虚浮着,融化的沥青路,耳中的嗡鸣——是午后的户外,视角向上,眼眶盈满泪水,光晕一圈套着一圈,光线跳跃、折射,轮廓相互渗透,融进你眼中——那些流动的颜色,是你的世界。绿是草坪,棕是树干,红是血,蓝是天,灰是雾,我们都知道,事物的线条是如此硬朗。

在光中,一片朦胧,事物融进一团缥缈在世界上的雾气中。

我在走廊的另一头点烟,顷刻间便烟雾缭绕,将它夹在手中,垂在腰旁,小心避开实验袍的下摆。我开始向前,烟气快我一步,飘到了走廊的另一端,肆无忌惮。抵至尽头,我拐进窗户旁的浴室,玻璃连接着玻璃。我的阴影牵着我,正午的阳光像斜斜的海浪跟随着我,一浪接着一浪,贴着我的肩膀、颈部和大臂轻柔地滑落。

我在镜前掩面,深深地吸了口烟,生怕父母发现我偷吸他们的烟。劣质烟的味道呛人,我咳嗽着挥手打散吞吐出的白烟,它们飘荡在天花板下的黑暗。定时电灯亮起来时,我正拧开水龙头,现在是下午7点,我准时开始洗漱。最后深吸一口烟,向上吐出雾气,罩在暖黄的灯光下。水龙头在流出冷水,灯光晕染在室内。

我伸出一只手掐灭细长的女士香烟。电灯忽然灭了,房间内变成青色,好在太阳缓缓地升起,热量回到屋内,借着微光,我还有时间摆弄自己亮蓝色的唇膏、蓝色的头发,沉溺在我的蓝眼里——再过几分钟,门外的地毯会传来闷响声,我不得不开门,然后该思考橘子、麦饼和和给孩子们送玫瑰的价钱。

我又意识到什么,所以慢慢地低头,我的颈椎向外凸起,项链勒着第一块骨头。我好半天才认出那些波动的东西是洗手池里盛满了水,我的金首饰垂在视野中央模糊一片,几分钟后,我听到水龙头像在吐冰块一样汩汩的留着水。

世界好像停滞了。

BLUE LADY.

Rear把它从嘴里拿下来,说不出来,凉凉的,像在灼烧口腔。他很严肃地瞥了我一眼,然后闭上眼睛,似乎要细细品味,我也怪模怪样的瞪了回去。我说:“我知道你不会拿什么处决来吓唬我,Sector-09在山的另一头,最近的人赶过来也要……很长时间。”Rear转过身,缩在椅子上,默不作声地点点头,停顿了一会,又说:“感觉像一团零度以下的火窜过去。”

我从桌子上拎起一根烟,胳膊支在桌子上,问他: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他转过头来,冲我喷了口烟,嬉皮笑脸地继续抽。我说:“看来你也不知道。一共有242根这样的烟,受影响者被要求每天进行交流记录。”我停住,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烟。

“‘什么都不知道’听上去不像博士会干的事——去抽这烟——更不像。”我补充了一句,夹着烟起身沿着桌子走到另一头,把橙色的连体服挂到角落的衣帽架上——就在Rear的座位旁边。

他惬意地吸了口烟,在椅子上摊开四肢,顺便把身上的白大褂甩了出去,正好盖住我的衣服上。“无所谓了,我们都一样,我们都一样,Grace。”他仰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我。烟气弥漫在我们中间。

山的另一边,正在起雾。

“我们不能开工,这不是最好的时间,”工程师严肃地看着主管,他们一起向上走了一段距离,可以看到整个工地、吊车和其他的工人们,“您知道的,现在起雾了,而且这脚底下的泥土,硬的像铁,在解决整个问题前,我们不能开工。”

主管张望着周围越来越浓的雾,他沉默了一会,然后说:“我知道他们告诉你这里有什么鬼异常让这里变得……坚不可摧。但是,我亲爱的工程师,没有什么恰好的时间和恰好的事情,我们要顺其自然,想在哪里停下就在哪里停下——我的意思是,你真的认同他们的话吗?”

工程师毫不犹豫地回到:“是的,先生,我认同。我建造过许多的收容建筑,我明白一个异常的影响会持续多久,我有我的考量。”

“当然……当然了……”主管转过头,看了工程师一会,拍拍他的肩膀,“走吧,去爬山,像路过的人一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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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时常疑惑,自己是谁。逆着人流行走,一步一脚印,像是向上行走,走到尽头会搁浅在沙滩上,好像从世界剥离,我见过千面,每个人都像我。他们冷冷地一瞥,疏离而冰冷,让我感到像站在海水里,半身浸入海浪。但太阳升起时,周围又变得温暖,寒冷不再。潜入水中,我会游至深夜,我看到天上的群星,映照在水下,那么多闪烁的光,如此泛滥,所以我对每一颗都报以冷漠,它们的光与热和我无关。当我走出水面时,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。

主管驻足在高处,回头看向密密麻麻的站点建筑群。他笑着问工程师:“是不是很棒?哈?这里面有多少是你自己建造的?”

工程师只扭头看了一眼,他嘟嘟囔囔地答道:“一堆冰冷的钢筋混凝土,间隔有4米高的高墙。”

主管点点头:“当然,现在是白天。”

太阳正在落下。Rear坐起身来,神情悲伤。我没做声,再点了一根新的烟。他躺在椅子上,身体隐藏在桌子下,我像是和一颗头在对话。他斟酌着,慢慢地开口:“如果……我是女生,我会喜欢你……但这只是如果,对吗?”我大笑起来,给他拍手:“你在胡扯,你喜欢我。”我止住笑,冲他点点头,把烟放在桌子上:“问题:你觉得自己是男性?”

他迟疑了,眼神飘向桌子上的烟,似乎在逃避这个问题。我把身体在桌子上前倾,Rear看上去小了几分,有些害怕,似乎躲进了身后的阴影里,桌子的距离在缩短。

“问题:是否别人都在想你是个男性?”

Rear似乎松了口气,胳膊稍稍回到了桌子上,这个姿势会很难受,但Rear似乎被什么钉在原地,没有挪动:“我想是的,大家都这么想我——我是说,他们都觉得我是男性,我会做男性应该做的事情……比如,抽烟?我未来还会给孩子们买玫瑰,让家庭保持温度,大概这些的。”我又想忍不住冲Rear大笑,我只是嘴角咧了两下,然后把自己的烟灰缸推到桌子中间,示意其手中的烟快要燃尽了,Rear的表情有些惊讶。

我学着Rear斟酌语句的样子昂起头:“你有亮蓝色的唇膏,蓝色的眼睛,娇小的身材——你不能否认你知道自己拥有这些,以及关键的女性的行为、面貌——精神上你完全是一位蓝色女士。”我停顿了下,看看Rear,这下,只剩黑暗中的烟圈提示这里有人存在。我期待着他的一个回答——

——“我不是男性,”Rear停顿了一下,“我也不是女性,无所谓……只是他们觉得男与女,就像他们相信其他人为的对立那样。”

我默默地站起来,看向窗外。外面已经是夜晚,定时电灯亮了起来,Rear从阴影里伸出手,光线贴着手臂照亮四周,最后拿起我抽了半截的香烟,我静静地看着烟圈上升。

我沿着螺旋楼梯慢慢地向上走,这会花费我很长时间。吊灯的光令人晕眩,周围的一切都染上相同的色调。我回头张望来时的台阶,看到一个女人,一个妻子,一个博士,一个男人,一个迷茫的旅客,一位蓝色女士。这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内不同的人,我的思想曾深深的喜爱他们,他们是如此清晰而生动,我曾以为他们会永恒。

我探出身从顶层向下望去,他们如此之多,直到灯光的尽头。在那之下的黑暗还发生过什么,我已经无从知晓。但我知道,他们从来都不是关于我的真理,无论我前行或回头都不对——于是我翻出栏杆,走在黑暗之上,世界产生重重虚影,暖黄的灯光褪去。我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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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在这停吧。”主管停了下来,天色渐晚,雾气越来越浓。工程师愣了一下,停住了脚步:“在这?半山腰?我们还没到顶呢。”

“到顶?我们为什么要到顶?”主管从兜里掏出一根烟,点着了,夹着它指向下方的站点建筑群,“看看那,看看你冰冷的建筑。”站点笼罩在一片白光下,似乎成为一体,高墙被淹没在光晕中,光一直蔓延到山上,投射在雾中,甚至击碎了山体,从缝隙间投射到山的另一边。“我从没见过,”工程师走到主管身旁,“好像,这世界都是……都是一体的,周围的东西,只是在光里流动。”

主管点点头,呼出一口烟,烟雾消失在黑暗的边缘。

我们吞云吐雾的烟雾弥漫在天花板上,房间内不再只有光与暗。他又吐出一口烟圈:“是的,我不认同他们的想法,操他妈的——‘我们的孩子将会有两个父亲和两个母亲’。但这又如何,我不需要。”

我点点头,窗外的山在隐去,界限在模糊,和夜晚融为一体,像黑色的海水与天相交的地方。

主管站在山脚下,脑内的海浪声像是要把他带向远方。

他把烟掐灭,喃喃自语:“‘我心里涌出数不清的怪念头。我时而调皮,时而快活,时而倦怠,时而忧郁。’。”他抓了把泥土,松软而湿润,他向上看去,视线越过山巅,随着光,跃向远方,“‘我有根,却在流动’。”

Grace Rear轻轻地笑了。



[完]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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